杜琪峰(摄影:@鲁雪婷抢包山)
打死不去金像奖的杜琪峰,十多年来一直被动保持着在金像奖的“存在感”。
一方面,只要杜琪峰有新作面世,尽管他不会出席,金像奖还是照常提名与颁奖给他;另一方面,越来越多的青年导演在金像奖上崭露头角,他们当中的很多人,都曾参加过杜琪峰创办的鲜浪潮,并走进了这一行。
比如今晚举行颁奖典礼的第3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,就有五部入围作品出自新导演之手,除去当了十几年编剧转行导演的陈咏燊,其他四位陈小娟(《沦落人》)、李骏硕(《翠丝》)、李卓斌(《G杀》)和欧文杰(《非同凡响》)都是鲜浪潮得奖者出身,之后再踏上一个台阶,有了首部剧情长片。
再往前推移,还有2018年刘嘉玲、吴肇轩主演的师生恋题材电影《以青春的名义》,2017年曾志伟、余文乐主演的《一念无明》,2016年横扫金像奖的《树大招风》。
娱理工作室在一个下午,造访了鲜浪潮的创始人杜琪峰。
陈小娟《沦落人》剧组亮相今晚的金像奖红毯(摄影:@摄影宫)
“当你喜欢那件事,却没有机会”
十七岁进入无线电视台,杜琪峰做的是最基层的工作,在不同部门之间人肉传文件。有一次去戏剧组,杜琪峰看到一张很大的导演椅,兴奋地跨过来跨过去,当时他心里想,如果以后有机会做导演,真是太好了。但他中学都没毕业,没有可能提升为副导演。
杜琪峰说,那是一种“你喜欢那件事,却没有机会”的焦虑。
成为大导演之后,杜琪峰经常会去一些学校讲座。等他讲完之后,总会有大学生偷偷跟出来,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:怎样入行。一路听了很多年,杜琪峰想,这些想做电影的小朋友,如果要告诉人家自己对这件事有热诚,是需要一些渠道的。
直到2003年,香港发生SARS疫情,经济又不好,社会氛围很低落,杜琪峰决定为香港做些事情。
2004年,杜琪峰拍出《柔道龙虎榜》,激励香港人重拾1970年代的积极精神。2005年,作为电影人的杜琪峰,还少见地投入到了官方组织,他参与了香港艺术发展局的竞选,在选民的投票下,成为了电影组别的主席。
尔后又在其他委员的支持下,2005年,杜琪峰组织了第一届鲜浪潮。
杜琪峰,图源网络
当时杜琪峰已经有了银河映像的招牌,但还是选择加入政府组织实现抱负。一来是不希望鲜浪潮变成小圈子活动,二来则是他已预料到新导演的培养,如要见到成效,至少需要十年,这绝不是一己之力可以维持的。
那时市面上并没有太多扶持新导演的计划。杜琪峰在众多扶持的方法中,选择了最基础的短片竞赛,他认为短片的资金需要较少,同样的政府拨款,可以帮到更多的人,而参赛者的心理压力也会小很多,更能够释放才华。
杜琪峰不是唯一的有心人。陈木胜、林超贤、游乃海、邱礼涛以及麦兆辉等知名导演,都在无偿担任导师。周润发、刘德华、古天乐、刘青云、郑秀文等演员多年来一直在支持鲜浪潮,抽出时间帮忙站台。
此后,鲜浪潮的形式不断完善,第二届在学生组的基础上,增设了公开组,让“社会人”也有资格参与进来。几年之后,制作费的上限从4万增加到10万。由于最初的运作模式不够贴合工业现实,杜琪峰又把比赛的侧重点偏向编剧和导演,并以师徒制的方式,让一位导演或编剧带领四位学生,手把手教学,经过为期半年的制作后,入围者再角逐奖项。
“拿奖可能不算什么,但是起码在一堆人里,你是有料的,它会像你的证件一样。”杜琪峰说美国top30名校留学,“更重要的是,这个短片可以让业界的人看到你会做什么,还可以让你看看自己是不是像样。”
2017年第11届鲜浪潮短片节短片《蝼蚁》《无念》
是时候离开
鲜浪潮举办到第九年时,杜琪峰也在香港艺术发展局电影组别担任了主席九年,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,没有参加第四个任期的竞选。
2014年,杜琪峰认为鲜浪潮走到了第十个年头,应该有成绩出来。于是,他组织了三位导演,创作了一部三段式的电影,并找到了600多万港币的资金。两年后,这部电影被推出市场,它就是2017年横扫香港电影金像奖的《树大招风》。
除了在本地成功,《树大招风》还参展第66届柏林电影节,并在台湾电影金马奖斩获最佳原著剧本、最佳剪辑。
电影开机时,杜琪峰与诸位主创
2015年,杜琪峰与香港艺术发展局商量,把鲜浪潮独立出来,成立了一个NGO(非盈利组织)“鲜浪潮电影节有限公司”,希望借着鲜浪潮过往的成绩,去商界筹钱,“政府不用每年增加预算,甚至可以减少预算,我去周围找。”
那一年杜琪峰办六十岁大寿,来宾都被建议不要送礼物,而是把钱款捐给鲜浪潮,用于帮助新导演。
2017年,泰国电影《恋爱病发》在香港上映,所有票房收益扣除成本全数捐给了鲜浪潮。
泰国电影《恋爱病发》,sunny和mai主演
2018年,香港知名商人刘銮雄向鲜浪潮捐款1000万。杜琪峰高兴地说:“实打实一千万,可以作长远稳定的发展,因为鲜浪潮近年每年都不够钱用,这次有这种子基金去投资收息,赚到的作为补贴,我们会以安全范围的投资,加上要超过八成董事的同意才可动用基金。”
作为短片竞赛,鲜浪潮拥有的只是参赛短片的版权,很难通过它们来盈利。十多年间,鲜浪潮举办过多次“鲜浪潮短片展”,在一些影院里播放,票价十元。2017年、2018年两届短片展节目都在免费台ViuTV播放,并上传到其官网。两者对运营的补贴甚微,但能够让更多人看到。
近些年来,杜琪峰开始减少身份。三年前,杜琪峰宣布游乃海与郑保瑞接班;这一次见到的杜琪峰,已经把所有的行政事务交给了朱淑仪,后者从制作总监成为了银河映像的总裁。
鲜浪潮独立之后,杜琪峰也培育了团队,让他们创造鲜浪潮的新气象,自己则慢慢淡出。
游乃海和郑保瑞旧照,图源网络
鲜浪潮涨
《树大招风》这枚重磅炸弹之后,每年港产片至少都会出一部话题之作。2017年是曾志伟、余文乐主演的《一念无明》,2018年是刘嘉玲、吴肇轩主演的师生恋题材电影《以青春的名义》,2019年则是黄秋生主演的《沦落人》和性别认同题材的《翠丝》。
这些备受瞩目的新导演,都曾参加过鲜浪潮。
许学文与欧文杰曾分别凭借短片作品,斩获第一届与第二届鲜浪潮大奖的最佳电影。欧文杰得奖后就进入了银河映像工作,黄伟杰则是第五届最佳摄影奖得主。之后在游乃海的统筹下,三人创作了2016年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电影《树大招风》。
《树大招风》的三位导演
《一念无明》拿下了2017年金像奖的三个奖项,并在金马奖摘得两个奖项,其中导演黄进赢得了最佳新导演奖。2011年,黄进与女友陈楚珩创作的《三月六日》曾赢得鲜浪潮最佳剧本奖。
此后,他与曾国祥合作了短片《拍的不错》,也因此赢得了监制曾志伟的赏识,才有了邀请曾志伟主演其处女作长片《一念无明》的机会。
《以青春的名义》是由2012年最佳创意奖得主谭惠贞执导。在赢得鲜浪潮的奖项之后,谭惠贞进入了陈木胜、林超贤的创作团队,曾参与《红海行动》《扫毒》的编剧工作。
《一念无明》与《以青春的名义》分别是由“创意香港”机构举办的“首部剧情长片计划”第一届与第二届的得奖作品。这个奖项于2013年实验性地推出,并在2015年举办第二届。如今虽然仅有五届,但已经有一些成绩。
《一念无明》与《以青春的名义》海报
客观上来说香港电影研究硕士,首部剧情长片计划补充了短片阶段之后的长片创作需求,帮助从鲜浪潮中成长出来的青年电影人进一步成熟。
大热电影《沦落人》的导演陈小娟就经历了这样的成长线。
陈小娟原本是商科毕业,找到了对口的工作,但并不太喜欢,于是她放弃了安稳的工作,去攻读电影硕士。回到校园之后,陈小娟在香港编剧家协会找到了一份兼职秘书的工作,因为帮助前辈们处理了很多琐碎事,陈小娟有了一些业内人脉。后来她拍短片时,前辈吴思远还自费买新衬衣友情出演。
毕业之后,陈小娟与同学注册了一家公司,给金饰、饮料等商品做广告片,最初接过来是因为出价低,到后来,公司运营得越来越好。
陈小娟(摄影:@鲁雪婷抢包山)
“像鲜浪潮这样给你钱的短片比赛不多。”陈小娟说,当时她和很多同学一样,都在尽力争取拍片的机会,而鲜浪潮不仅会给资助金,还会配以导师辅助。
陈小娟被分配的导师是游乃海,游乃海不喜欢上课的形式,通常都是学员跟他约时间。鲜浪潮的半年时间里,陈小娟见了游乃海三四次,分别是构思、定稿以及成片,“他等于是我的私人导师”。
陈小娟形容参加各类比赛是一种“滚雪球”。在鲜浪潮之后,陈小娟又在“首部剧情长片计划”评委席上见到了游乃海,“他会觉得你可能还是有点实力,不然不会每个比赛你都会出现。”
李骏硕的入行经历则更为顺利,连续两年赢得鲜浪潮大奖的他,在第一年得奖之后,就得到了鲜浪潮理事之一舒琪的邀约。
原来舒琪手上有一个性别议题的剧本,一直想找年轻导演,但却多次被拒绝。而李骏硕正好是剑桥大学国际关系与性别研究哲学硕士,双方一拍即合,李骏硕拍出了人生第一部长片。
陈小娟的《沦落人》,李骏硕的《翠丝》
“我没看到领军人物”
“以前一个机会,现在已经有三个,所以对年轻人来讲,政府和电影圈的人在给他们最好的力量,能不能有最好的未来,是他们自己的能力。”杜琪峰说,现在的机会比以前多了很多。
但“我没看到领军人物”。相比1978年至1984年间,以许鞍华、徐克等人为代表的“新浪潮”而言,“鲜浪潮”目前只是初见成效,距离美学风格的形成颇远,甚至很难说它会形成一股运动。
“他们现在的想法比较杂,没有以前那班香港导演什么戏都拍的精神。现在他们失去了一个段,就是香港电影大的制作少了,大制作去了内地,香港大型制作很少,就有一个断层,他们没有办法学习一些基本电影的方法,也是因为香港商业电影近年的成就不高,没有办法让他们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。”
“当然有不同的天分的人,将来会闯出一片天,这三年出了一批新的导演,好事来的,怎样让他们十年后,或者说2015到2025之间,产生几个大家都觉得很成熟的导演呢?”
“现在讲来讲去都是那几个导演,徐克啊,许鞍华啊,王家卫啊,有几个能跟他们有得比呢?我们等十多年以后,等他们让自己成熟。令人们相信他们是在未来有位置的,一定是他们的作品,第一个作品,第二个作品,第三个作品好,一定稳,但是我还没有看到。”
杜琪峰、古天乐《三人行》片场
杜琪峰不会把没有领军人物归结为某种屏蔽,他想到的只是,“说明你的能力只有这么多。只有这样的水平,人们是未必能够看到你的,这是工业里面最重要的事情。能不能被看到有很多原因,有没有人引进,电影节觉得你够不够水平,发行商觉得这部戏行不行…全球都是这样,你不行,他们怎么帮你上映?只有突出的人,优秀的人,才会有出头的一天。”
杜琪峰认为这并不只是香港新导演的问题,内地与台湾都有这样的情况。他发现国内电影发展得再好,还是看不到有出现贾樟柯、王小帅或者是娄烨的可能。
他也有留意票房和口碑都比较成功的《我不是药神》,“‘药神’不同,它里面是已经很成功的徐峥。它是艺术根底,商业上很聪明。”
在接受娱理工作室采访的前一天,杜琪峰与来香港领奖的贾樟柯吃晚饭,不由得对他感叹:“80后、90后不是我们的年代,我们只要有一口气,都要拍下一部电影,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讲,当时拍《三峡好人》,四万块买了一部相机,又在街上找什么人像,就请来当演员,就拍成一部《三峡好人》这样的好电影。”
今晚金像奖红毯上的贾樟柯(摄影:@摄影宫)
这些年,杜琪峰见过不少第二部难产的新导演,大抵都是三种原因:第一部太好,害怕第二部;可能还在享受第一部的成功,还没空思考第二部;还有就是拍完第一部电影,就只有这么多了,就没了。
但杜琪峰不会去指责年轻人,比如用“废青”或是“丧”的说法。
“你们这一代在中国发展中长大的,过的是一天比一天好的日子,我去内地的时候,是1978年的时候上粤北,那时候年轻人哪有机会,怎么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,吃饭都有问题,随着时代转变的时候,人类适应不同的阶段,有不同的人。”
“我不可以说他们比我们差,因为他们面对未来的几十年,可能比我们以前面对旧时的那几十年更辛苦,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责任。”
“我们那时候吃都有问题,衣着都有问题,我穿鞋子,穿出了洞都要穿的,多么难走都要穿上去上学的,你们会说,那我们是不是比你们厉害呢?是错误的,每个年代出现不同的责任。你说是不是废青呢?未必,可能他们追求的东西,是比我们想象更高,或者他们还没有找到办法,去做得更好。”
“但是当遇到机遇、时机对的时候,他们会被发现。积极人生,是我们自小孕育出来的。他们怎样面对未来的社会,我猜不到,我只能说看他们怎么去适应。我觉得独立思维是最重要的。让他们自己去做。我信让他们自己去想。”
杜琪峰,图源网络
另一个杜琪峰
两年前,杜琪峰经历了一个自我怀疑的阶段,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人懂,也不知道自己像什么,甚至想去读大学。现在,杜琪峰想明白了,“那只不过是想逃避,想回到原点。”
从去年开始,杜琪峰把行政事务卸下,寻找另一个杜琪峰。生活被看电影、看书、踢足球和拍戏填满。他最近读《老子》《论语》,也爱看国际事件、贸易战和思考未来的东方是怎样的。回头看近一百年前鲁迅写的《阿Q正传》,杜琪峰会觉得像是昨天一样,那么多年前就已被鲁迅看透了。
“我会反思,觉得我们忘记了很多东西,很多道德。其实人是很简单的,回头你会想,你真正享受到人生的时间有多少,你明白你自己存在有多少,因为我们不停地在追求,电影你要追求,工作你要追求,生活你要追求,我们一路跑跑跑,其实我们最后拿到的是什么呢?”
杜琪峰劝慰自己,“你不要为他们担心,也不要为他们伤心,你只要尽力做好能做的事,哪管多少。我们希望借助这个电影节,让小朋友有希望,也希望培养一些对电影有兴趣的人,或者觉得香港电影还有希望的,我们只能做到这些。”
第50届金马奖上的杜琪峰和郑秀文
“社会的中间层是最苦的,付出最多,得到最少,为老板,为下边。我们是人,社会制度是这样的。”杜琪峰说。
杜琪峰说,他知道年轻人充满了焦虑。但人生每一个不同的阶段都有焦虑。
十七岁的时候,他去戏剧组送文件,看到导演椅,想着中学没毕业的自己,没有可能被提升到那个位置,那是一种焦虑。
到了三十岁之前,杜琪峰在电视台已经有很大的自由度了,他唯一焦虑的是,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电视台,是不是要离开这个安稳的地方,去闯天下。
五十岁之后,“因为生理上的原因出现了一些矛盾,需要过一个这样的更年期,你才能去过60、70、80岁,人生就是这样的,你必要面对生理问题。有人完全没有的,他们很平淡,可能是厉害的人,也可能是要求不高的人。”
年轻时杜琪峰,图源网络
另一方面,他又要面临越来越多的告别。去年年底,杜琪峰的好友林岭东骤然离世。
“其实我一直都很明白,早有一日,大家都会离开,我自己觉得最开心的是,我们认识过,也了解过,也共事过一个行业,四十几年。我觉得他的离开很突然,从他最后跟我吃的那顿晚饭,到最后他火化,是不够一个月的,最后那次见的时候,我和他还有徐克聊得很开心,在那里讲电影,大家喝酒,我们不知道那一顿是最后一顿饭。”
“但是很幸运,我们这三个朋友有这么高兴的一次,大家充满对未来的希望,这个是上帝的安排,告诉我们,你们的热情都在这里。”
《谜城》片场的林岭东
“唯一一件遗憾的是他还那么年轻。所有的事都是完美的,他吃完早餐,抽了根烟,睡着了,就去了,是值得我安慰的。他很幸运,我脑子里的他还很年轻力壮,我见到我自己的样子是会老去,我不知道我几多岁会死,他真的了不起,还给我一个很壮健的记忆。”
“每个朋友的离开,我都觉得是一个遗憾,但是总有一日会有离别的,天下无不散之筵席,能够有个认识,有这样的经历,尤其是我和他的经历,我觉得不简单,因为我们两个一起做副导演,一起租一间房,两个人睡在地上,走过的日子,从不懂电影,到去拍电影、爱电影,我们都有这样的心态。”
尤其是追思会的时候,我们应承他太太,希望是快乐的追思会,唱《友谊之光》的时候,我会觉得忍不住,阿徐都忍不住,大家始终对阿东的感情是很入心的。”
年轻时杜琪峰,图源网络
杜琪峰还说,在八位香港导演合作的电影《八部半》中,林岭东的个人部分已经由他自己完整地做完了。不过,“最后有可能见不到吴宇森的作品,因为吴宇森现在需要时间休息,所以他没有做到,我不怪吴导演,现在可能就七个。”
杜琪峰已完成的作品是向佐主演的《吃货拳王》,片名是老板的商业考量。
至于早前公布的《黄帝大战蚩尤》,“这段时间没可能”香港电影研究硕士,金像奖背后,看见香港电影的根与力,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传“即将开拍”的《黑社会3》也并不在议程上,因为“能够继续拍电影,才是最重要的”。
杜琪峰(摄影:@鲁雪婷抢包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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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摄影硕士,武汉体育学院学生获亚洲大学生摄影大赛特等奖,20张照片看哭网友
9月12日,2018亚洲大学生摄影大赛奖项揭晓。
一组记录母亲“抗癌日常”的照片,从全球近30个国家和地区的8万余件作品中脱颖而出,拿下大赛首次设立的2万元特等奖。
这组照片拍摄者张希祉是来自武汉体育学院一名研究生,现就职于长江日报。
2014年2月,张希祉的母亲被确诊患有肺部腺癌。
刚得知母亲患病时,张希祉常常独自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掉眼泪。那年,正赶上张希祉大学本科毕业,张希祉每天脑子里都在反复问自己:怎么办!怎么办!怎么办!
最终他做出了陪在母亲身边的决定,毅然选择推迟就读研究生,每天穿梭于家和医院之间,陪伴母亲一起接受治疗,并用相机记录下了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接受治疗的母亲。
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任悦在评委导师推荐语中写道:摄影师拍摄这组照片,不是为了创作,而是为了治愈。为了疾病的治愈,也为了疾病带来的内心焦虑的治愈。疾病介入一个平凡的家庭之后,需要重新观看生活。
“我拍摄这组照片,不是为了创作,而是为了治愈。为了母亲疾病的治愈,也为了我内心焦虑的治愈。”张希祉想告诉大家,当困难来临时,应该从容应对。
《妈妈》组照
▲有一晚,我做了一个梦:我和妈妈一同外出散步,说说笑笑间不知走到了何处的河岸旁。黄昏渐临,薄雾弥漫,忽然妈妈不见了,只我一人站在这荒郊野地里。我急得大呼,却无人应答。我转而连名带姓地喊叫起来,可那喊声落在野地里,就如同被吞吃了一般,转瞬便消失了。我四顾寻找,忽见她正朝着一簇行将枯萎的芦苇堆走去,无论我如何呼喊也不答应,惶急中一怔便忽然醒了。起身去妈妈房间一看,她睡得正酣呢。
▲母亲正戴着特制的塑胶面具躺在医院病床上等待脑部放射治疗。
▲妈妈住院接受化疗时的场景,痛苦让她不自觉地似虾米般蜷缩。
▲妈妈接受手术后的引流箱。
▲妈妈出院那天的病房。
▲梳着头,妈妈睡着了。
▲妈妈常常一个人陷入沉默。
▲术后放化疗使母亲的皮肤逐渐枯萎,头发也随之脱落。她说那些掉落的头发会让她想起生命的凋零。记得母亲曾问我:“洋洋英国G5院校留学,你说妈妈的头发如果都掉完了那可怎么办啊?”我则安慰她:“妈,你不用担心,如果你头发都掉完了,那我们全家就一起剃光头陪你。”如今三年多过去了,她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这段话。
▲2017年6月,妈妈拿到了医院的复检结果:癌症存在脑部转移迹象,并伴有引发脑梗的可能。妈妈正用手对我比划着可能受影响的区域,我则顺着她的目光拍下家中莫名碎掉的玻璃,那碎裂的痕迹好似她正面临着危险的脑神经。
▲妈妈经历手术两年多以后,我问能不能给她的伤口拍张照,她欣然同意了。而后,妈妈看着我拍的照片感叹道:真没想到有这么长一道伤口,人躺在那手术台上就好像砧板上待宰的鸡鸭一般……生命真是脆弱!
▲妈妈用手撑开她的眼睛,好似一个出口,能让疼痛从这里流出去。
▲厚厚的病历和数不清的CT片,如同一条鸿沟横亘在我与妈妈的生活中,我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她的手,安慰她不要害怕。
▲帮妈妈洗脚。化疗和风湿使得她的关节难以弯曲,许多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极难做到的。
▲帮妈妈洗头。
▲妈妈在家中阳台上常坐的藤椅。
▲妈妈随意放在床铺上的老花镜。
▲妈妈患病的这三年里香港摄影硕士,我完成了从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”到“十八般家务样样精通”的蜕变。生活虽然残酷,但仍需坚持到底。
▲街边的一幅涂鸦,自小妈妈就是这样牵着我度过每一天,如今我俩也是这般。我常想起老舍先生的话:人,即使活到八九十岁,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。有母亲的人,心里是安定的。
▲妈妈写给我的信件,描述了她患病这段时间对我的感情以及对后事的安排。“你是我现在活下去的动力,我一定努力坚强的活着,不管有多苦有多难,我都会撑下去……一生中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个懂事、帅气、有爱心、有思想的儿子。”
▲妈妈希望以后骨灰能撒入江河,回归自然是她最后的愿望。
2016年,张希祉考入武汉体育学院,攻读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学位,在学校里,他一边抓紧时间完成学业,一边经常回家给母亲做饭、照顾母亲。在校期间,张希祉连续多次获得研究生学业奖学金,也因为优秀的学术成绩,他提前一年成功研究生毕业,进入《长江日报》工作。
(张希祉在校期间拍摄作品)
研究生二年级时,张希祉作为副主编出版了《互联网+武当武术品牌自主创新研究》一书,并在中山大学出版社成功出版。他的这项学术专著不仅是武汉体育学院“互联网+体育”优势特色学科群资助项目,还成为了社会科学基金项目《大数据时代体育品牌自主创新研究》子研究报告。
(张希祉在校期间拍摄作品)
2017年6月初,张希祉入选了由今日头条旗下东方IC图片社举办的“金牌摄影师”香港站工作坊,成为著名摄影记者严志刚组的学员,前往香港拍摄“回归二十周年——变与不变”为主题相关的图片。由张希祉拍摄的《庆回归》和《晚餐》两幅作品还获得了“最香港”摄影大赛优秀奖。
而今年六月,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任悦的推荐下,张希祉还以此组照片《妈妈》获得了第三届全国青年摄影大赛——导师推荐摄影新人奖。
“可能在外人眼里,武体充斥着青春的荷尔蒙;但母校在我眼里,倚靠东湖,让我觉得宁静而祥和。”母校令张希祉非常难忘。
张希祉母亲现在的病情控制得还算平稳,正在接受靶向药物治疗香港摄影硕士,武汉体育学院学生获亚洲大学生摄影大赛特等奖,20张照片看哭网友,身体的不良反应已经减轻了许多。张希祉说,离死亡很近的时候,他能感受到母亲的绝望。当妈妈被病痛折磨,经历绝望,整个人情绪不稳定时,“我不能放下她,我必须要陪着她。”
毕竟有妈妈在身边,多好。
(来源:武汉体育学院 部分文章、图片来源:长江日报、长江日报融媒体)